“你看看对面的武术学校,我在这里练了两年,里面多得是我认识的人。今天你要是敢给我两刀,就别打算能完整的离开。还有啊,我家里头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娘。她要是一着急再出点什么事儿?那咱们可就没完没了了!”
说完,孙超又拉了一次车门,这一次,门开了。他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,就突然感到左胳膊上一阵生疼。原来,又急又气的杨希,真的出刀了。
那是夏天,大家穿的本来就少。稍微发生点肢体冲突,估计都要青一块紫一块。更何况是刀?顿时,血就流了出来。
一时间,车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“他妈的,你敢扎劳资?!”
疼痛让孙超首先清醒了过来。这一刻,他没有再犹豫,立刻转过身来开始夺刀。但是还没有完全解开的安全带,限制了他的行动。但他反扑的动作却让惊慌的杨希更加的害怕,闭上眼就是一顿乱刺。
“啊啊!!”
等杨希再回过神来的时候,就看到孙超倒在副驾驶座上,急促的喘着气。而他的胸口,已经被鲜血染红了。
过了一会儿,车子里安静了下来。他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喘息和心跳声。
“你下巴上的伤,就是那个时候弄出来的吧?那天你为什么会带刀赴约?”
审讯室里,顾新城的声音低低的回响着。此刻,杨希停下了讲述,右手不断地、轻轻的叩击着桌子。发出闷闷的声响。
杨希一脸的沮丧,“只是为了防身的。。。。。。当时只觉得后脑勺一股子热气,一下子涌了上来。整个人都是麻的。”
顾新城点了点头,“你还记得,孙超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吗?”
“嗯,藏蓝色的体恤,灰色的短裤,穿着一双皮凉鞋。他拎着一个棕色的手包,里面还有两万块钱的现金。我拿走了。”
杨希轻声答道。当时的场景太过震撼惊心,这么多年来,曾经无数次的在他眼前闪现。那股弥漫在驾驶室里的血腥味,他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逐渐冷静下来后,他把人挪到了后座,又在后备箱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。
“你就没有想过去自首吗?”顾新城问。
“不,我不想为了这么个人渣,把自己也搭进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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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杨希在车子里坐了很久。
他脑子里乱的很,也想过把孙超的尸体带到海港大桥,从那里扔下去。但市区里有监控,大白天的,他不敢贸然开车下山。
过了一会儿,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口沾上了血迹,下巴也被刀划开了一个口子。他赶紧在后备箱翻出一箱矿泉水,将自己收拾了一番。
油箱里只剩一格油了,一直停在这里、还开着空调的话,估计撑不了多久。
他烦躁的将车锁好,从侧门走进了武校。
树上的知了叫的人心烦意乱。
天气实在是太热了,学生们都在室内场馆里进行着训练。他远远看到操场旁,有一个旱厕。快步就藏了进去。
里面臭烘烘的,杨希拧开水龙头,将自己的脑袋全部淋湿后,反而觉得透心的凉。
在那里,杨希再次清洗了他的衣服,整理了自己。
突然,他瞥到厕所旁的一堆杂物里,有一把破烂的铁锹。恶臭的厕所甚至让他突然有了主意:如果自己乘着夜色,把人埋在旁边的话?是不是能掩盖住尸体的异味呢?
想到这里,他迫不及待的从厕所出来,想要考察一下周围的环境。没想到一出来,就跟到学校寻找孙超的于小河不期而遇,吓得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。
他再次回到车上,翻找出孙超的手机,给标注有老娘的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。然后迅速关机。他还不忘将孙超身上的现金,借条和其他物品,都一一整理好。
剩下来的事情,就听天由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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郊区的晚上,夜黑如墨。
武校的孩子们、和在正门值班的管理员,都已经早早的洗完澡,吹着空调准备休息了。
而此时的杨希却挥汗如雨,执着的刨着旱厕旁的泥土。谁都不会想到,孙超就这样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了那里。
“孙超是我杀的,我认罪。”
审讯室里的杨希,懊悔的低下了头。他寝食难安的等待了一段时间,天天关注社会新闻,就怕孙超的家属发现他的踪迹,害怕有人在武校发现了尸体。
不过,那天之后,他再也无心经营摄影工作室了。他费心的从网上购买了清洁泡沫,将那辆小车,也就是命案真正的第一现场,里里外外的清洁了一遍。并且重新给它安装了新的座套与脚垫。
那年秋天,他和尤佳分手了。车子,公司,也全都转手与注销了。
“杀害孙超的那把刀呢?你怎么处理的?”顾新城追问起凶器的下落。
“手机,刀,还有他的手包,都埋在旱厕的另一侧。你们再挖一挖,就能找到了。”
杨希怎么也没有想到,这么多年以后,这桩命案会因为一次厕所改造,才被大白于天下。
顾新城检查了一下笔录,“行了,看看口供有没有问题,在这里签字。”
案子终于破了,正义虽迟但到。
警方也将消息通知了孙超的家人,现在,他可以真正安息了。
“师傅,我还是觉得好可惜。孙超本来已经准备金盆洗手了,最后还是因为恶念,丢了性命。那个杨希也是,冲动行事,一辈子都赔进去了。真是倒霉!”
下班路上,沈北北忍不住感叹了几句。
“嗯,如果孙超不去讹钱,他就不会丢了性命。杨希也是一样,一步之差。如果他循规蹈矩,没有盗用他人身份信息;这两个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。”顾新城边说,比啊关好了车门。
是啊,这两个人,但凡有一个多让一步或少走一步,都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。但是可惜,这世上就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如果。有的,只是恶行后的咎由自取、罪有应得与无法挽回的悔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