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爸那时候是不是经常没来由的发脾气?”顾新城问到。
“是的。”
宋士奇点点头,又是两个字。
“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,宋超的遗体并不在大海里,而是一直封存在银华大厦。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?有怀疑是谁杀害了他吗?”顾新城问。
宋士奇又摇了摇头。
廖捷忍不住接话,“宋士奇,我们准备对你和你妈妈、奶奶,安排一次测谎。当初你们口口声声说亲眼看到宋超跳下了大桥,他还留下了遗书对你们母子表示忏悔,这些都是真的吗?”
宋士奇点了点头。憋红了脸,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:
“是真的。”
看来,他并没有打算说出任何实情。
两名警员跟他对质了半天,也没有获得一句有用的话。偶尔说上几句,宋士奇也只是重复强调父亲当年是自杀的,他并不清楚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茶水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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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花姐”和宋士奇走后,特调组继续跟进调查宋超身前的社会关系。
“小冬,徐橙花之前的邻居,找到了吗?
想要查到七八年前,宋超一家到底发生过什么?这家人的关系到底如何?“特调组”得找到相关证人。
“哦,队长,已经找到了一家当时住在他们对门的租客。是一对来打工的外省夫妻,去年,他们已经离开碧波回到老家了。
现在,当地警方正在协查他们的情况。晚一点,应该会有回复的。”
“好。”
宋士奇两次被送医入院,去的都是距离台北街最近的荣华医院。根据记录,那孩子当时只做了一些最基本的干预,达到急诊可以放行的标准后,就拿了一些药物、回了家。
夏天的时候,他可是背部烫伤。如果他继续去银华大厦的话,“花姐”的同事们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到,或者没有过问孩子是怎么受伤的呢?
但事实恰恰如此,姚大龙问了一大圈,“向荣绿化”还真没有人说知道他曾经被烫伤的事儿。八成还是因为受到家庭经济条件的约束,“花姐”不让孩子说吧。
边走边想,廖捷已经到了二楼心理分析室的门口。
“请进!廖队?”
看见来人,顾新城立刻起身相迎。
“新城,正好你还没下班。宋超的这个案子,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“好。”
廖捷坐了下来,将宋士奇的病历放在顾新城面前。
“这伤,很有可能是他爸爸宋超弄的。但大龙他们找宋超的老同事,大家对他的评价却都很不错。就说他有些内向、不怎么爱笑,人却是个好人。”
“他不是在工地上打伤过工友吗?”
“那倒是。我们也找到了当年被他打到眼睛的工友。对方说他们两个都有错。他看不惯宋超整天回到宿舍还夸夸其谈、大呼小叫的样子,那次,也是他先找歪,言语上刺激了宋超后,两人才动起手来的。”
“你说宋超性情大变,从沉默内向,突然变得夸夸其谈、滔滔不绝?”
“嗯,没错。跟之前他的那些老同事的描述完全不同的是,宋超的工友们说他这个人精力旺盛、每天说不完的话,就是有一点特别不好,他自视甚高,干活时总喜欢对别人指指点点,有些好为人师。但工地里都是老师傅,大家言语上不和,就很容易起冲突。哎,虎毒尚且不食子。他真的会拿孩子撒气吗?孩子怎么不反抗呢?这总比杀了他老爸要强啊。”
顾新城点点头,“听起来,他这不像是一般的暴躁。倒像是,躁狂症发作了。”
廖捷不解,“躁狂症?”
“嗯,之前咱们不是一直想不明白,为什么凶手明明比死者高出一个头,力气也挺大,但作案手法谨小慎微,搞背后袭击吗?”顾新城提示到。
“嗯,怎么说?”
“现在看来,宋超的躁狂症是反复发作。这类患者最明显的症状就是,行为模式出现显著的变化。由之前的寡言少语,突然变得贼爱说话、精力旺盛。但其实,他们的脑子里浮想联翩,根本停不下来,心力被严重的透支。整个人实际上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,很容易被没来由的激怒,甚至出现攻击行为。”
暴躁不是病,但躁狂却是。
躁狂症是一种心境障碍,与过大的精神压力有着一定的关系。患者看起来似乎是兴高采烈、不知疲倦。
但实际上,他们头脑里的所有想法,正向的、反向的都会像泉水一般汩汩往外冒。经常出现“意念飘忽”的情况。
可怕的是,这种精神问题并不容易被识别出来。
但一旦患者的身边出现一些驳斥或者反对的声音,他就很容易陷入被害的妄想中。发作患者可有严重程度不同的社会功能障碍,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危险。
宋士奇两次受伤被送入院时,意识清晰,但不愿说出受伤的真实原因。很可能是因为这家人已经收到过宋超的伤害,并且错误的认为他是心情郁闷,拿周围的人出气。
但需要的是药物与心理治疗,而不是一味的包容与开导。患者一般性格较为内向,发病后的攻击对象也多为为自己的近亲。
如果真是如此的话?那摆在警方面前的桩桩件件,都已经有了合理的逻辑解释。
“让宋士奇主动交代当时的情况,的确会相当困难。躁狂症患者的家庭成员,往往更容易形成回避型人格。他们不理解亲人的突然改变,短时间里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。于是在矛盾甚至伤害出现时,依旧选择原谅理解,息事宁人。”
顾新城分析道。这种回避型人格,并未一朝一夕形成的。
可以想见,宋超宋士奇父子之间的关系,肯定非常紧张。
但是?那些用来砸死宋超的专业工具,以及水泥材料还有精细的“施工”,又是从哪里来的,怎么做到的呢?
别说是宋士奇了,就连她妈妈“花姐”,也不具备这样的“手艺”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