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说三滩镇的方晟不明白“妥协”的内涵,时值今日他已彻底掌握“博弈与平衡”的艺术。
是的,平衡无所不在,也就到这时方晟才体会到沈高“平衡论”的精妙之处。
一切都是动切都是动态的、混沌的,不是非黑即白,没有正义与邪恶、光明与黑暗的绝对界限。
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善与恶、敌与友只在一念之间。
如于道明星夜赶到渚泉提醒方晟:不要被表象所蒙蔽,利益才是联结各方势力的纽带!与骆老那帮人有联系的仅仅是詹家吗?卫卿怎么上位?于秋荻怎么在央企干了几十年副总,难道于云复一无所知?
仗打到这个份上,再不收手就要动用原子弹了。
方晟在等。
周五傍晚接到个意外电话,于道明前往黄树领导小组驻地参加活动,路过晋西吃个便饭。
从京都坐飞机到黄树不到两小时;坐高铁则要横跨数省经停若干个站需要六七个小时,方晟心知于道明“路过”必有玄机,一个都没惊动,吩咐食堂炒了几个精致小菜,安排在位置最隐蔽的包厢里。
热气腾腾的汤菜下肚,于道明仰头喝掉大半壶,一拍桌子道:“**,**!很久没这样喝过了,**!”
方晟笑道:“我知道京都绝大多数饭店都吃不饱的,就吃个捧场和人脉。”
“还要看跟谁吃!”于道明感叹道,“跟小方一起,哪怕就着雪菜肉丝面喝酒都快活。”
重点来了,雪菜肉丝面!
“二叔,牛老师回京手续办妥了吧?”
“京都什么地方,岂是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?麻烦的是我还不能直接出面,不然……闲言蜚语你懂的,我一辈子好名声可不能临退休前跌跤。”
方晟忍着笑道:“二叔德高望重品行高洁乃是众所周知的不争事实,这种小事必须侄儿来办,您说呢?”
于道明笑道:“于家大院那班子弟,二叔最喜欢你,知道为什么?因为你拍马屁时从不脸红,而且说得好像自己都相信似的,但是二叔喜欢,哈哈哈哈……”
叔侄俩就手续办理和衔接等问题一一落实妥当,于道明心中石头落地,开怀大笑着又与方晟干掉一壶。
“二叔,有件事我压在心里很久了,”方晟斟酌再三道,“关于和尧尧复婚问题,我几次在岳父面前提过,因为我当下的状况总是单身也不太好。他好像……不太赞成的样子,是不是觉得尧尧在英国发挥的作用更大,没必要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?”
于道明埋头喝酒、吃菜,隔了好一会儿才说:
“我也问你一个问题——京都都知道你正紧紧抓住卓强造假集团问题剑指沈直华,这会儿就咱爷俩,不妨把话说白啰,以沈直华目前在中坚一代里的领头羊地位,终点位置不提,进局入常都没问题吧?那么唐巧还折腾啥?难道她不应该几年前就金盆洗手,做做慈善树立良妻贤母风范么?”
方晟一滞,摇摇头道:“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。”
“你连自家岳父脑子里想什么都琢磨不出来,怎能猜到沈唐两家的心思?”
“那岳父怎么想的,二叔应该多少能猜到些吧?”
于道明自嘲地笑笑:“小方啊小方,快二十年了你还不了解京都传统家族的规矩?云复是老爷子指定的于家掌舵人,所有秘密只会告诉他一个,别说我,就是长子秋荻也毫不知情!下一代会是谁,或者你,或者铁涯,或者正华,目前都难说,但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内幕!听明白吗?”
方晟落寞地说:“唉,我也就是在二叔面前问问,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跟岳父也没关系,主要还是尧尧的意思,关键是她回来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……”
“哦——”
于道明仔细审视他,拿手指戳戳方晟脑门道,“你小子绕来绕去揣什么心思?莫不是等云复给句爽快话,以便你跟别的女人结婚?白翎,徐璃,还是你身边那个胆大包天的警卫?”
“二叔!要那样的话我还不如不结婚!”方晟苦笑道,“我问的不是那个意思,而是……”
“我懂!”
于道明打断他的话,这时外面蓦地电闪雷鸣,大雨倾盆,他放下酒杯凝视着窗外雨幕,良久郑重其事道,
“这会儿二叔可能喝得有点多,说句醉话,或者你就当醉话听——小方,以后不要信任何人!任何人、任何话都别信,做任何判断只能依据你的直觉,记住,切记!”
方晟迷惘地看着于道明,正待说话,外面隆隆响起一连串炸雷,等到雷声过去,于道明又端起酒壶笑道:
“光说正事累不累?今朝有酒今朝醉,来!”
接下来叔侄俩推杯换盏,聊些京都秘闻轶事,不知不觉喝了一瓶多,送于道明上高铁时都有些醉熏熏借不住劲。
“小方记住我说的话,务必记住,对了还有小牛的事,拜托拜托!”
临上车前于道明紧紧握住方晟的手,在他耳边叮嘱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