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仙草染涂的丹寇闪闪发光,若有似无地刮过他的脸侧,激得耳后起了层颤栗。
沈岐远皱眉回视她,墨瞳里怒气氤氲。
两人在起这么多年了,她这是头次要跟别人走,那魏子玦应该是很厉害亦或者很适合她吧?既然对她的修为有助益,他又有什么好拦的。
“路顺风,早去早回。”他冷声答。
如意骤然松开了他。
她站直身子,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指尖,长眼半阖,似笑非笑:“不愧是你。”
如果某日天塌地陷,这世间最后能剩下的定是他这张铁硬的嘴。
千年前她还会为之伤心,千年后是断然不能的了。收拢自己的衣袖,如意扭身就往外走:“后会有期了,大人。”
沈岐远背脊挺直,没有侧头看她。
花厅门开了又合,四周陡然空寂起来。
他放大神识,能听见王府里奴仆的窃窃私语,也能听见花园里鸟虫鸣叫,甚至能听见远处宋枕山低声哄着李照影的动静。
只柳如意的脚步声,越来越轻,越来越远,逐渐淡出了他的接收范围。
沈岐远深吸了口气。
无妨的。他想,这世间不止她个修神者,他能找到很多人来暂时顶替她。同修于他而言,只是个成神路上的辅仗,换成谁都并无差别。
说是这么说,脑海里却浮现出些没有发生过的画面。
……
狮子河是他和如意最常渡的河流,虽然凶险,但也熟门熟路。
他与竹醉同行,在踩悬空的石板时,竹醉以为他会拉她把,便朝前少踏了半步。他以为竹醉会像如意样跟上,便没有回头。
半寸之差,竹醉险些丧命。
两人上岸之后,沈岐远突然道:“我们还是分开吧,接下来的历练,我个人就够了。”
竹醉很委屈:“个小意外而已,你便要与我分开了?”
“不止。”他道,“你我重新磨合,会耽误上百年的时间,百年之后,如意也该回来了。”
竹醉不服气:“她回来的时候,我也未必不如她了呀。”
“不如的。”沈岐远没有遮掩,直白地道,“你我同修已经月,我能够察觉,你与她的差别太大,花上千年都不会赶得上。”
竹醉脸色煞白,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,气得干脆扭头就走。
后来的百年内,他当真独自修习。
偶尔也会怨怪日子无趣,但想想时间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,就算漫长,他也总会等到她回来。
百年之后,他当真再次见到了她。
只是,她没有像往常样跑向他,而是站在断壁残垣里,身妖气,红衣潋滟。他远远看着,只觉得愤怒如同蹿土而出的参天大树,枝叶暴涨,狠狠勒住他的心脏。
明知道他最恨妖怪,她明知道的。
为什么偏是她呢。
斩妖剑在手,他气急地朝她刺了过去。
……
心脏骤痛,沈岐远睁开了眼。
他粗粗地喘了几口气,又慌又乱地起身,抬步跨出花厅。
嗒、嗒、嗒——绣云雀的锦鞋踩过了回廊。
沈岐远步子加快了些,云靴上的花纹交错模糊。
嗒、嗒、嗒——缀明珠的裙摆扫过了月门。
步子更快,丝不乱的衣摆骤然随风翻飞。他连仪态也不想顾了,大步往前奔走。
平北王府里梅花开得正好,白雪间艳红点点,风吹,暗香浮动。如意漫不经心地侧头,想看上眼。
背后突然就来了股力道,抓住她的手腕,将她整个人往后扯。
侧头的幅度被迫变大,她挑眉,转脸回头。
沈岐远胸膛起伏,双手捏着她的肩,墨瞳里带了点懊恼。
“我重新回答次。”他跑得有些喘,“你若去徽州,我会不高兴。”
浅棕的瞳孔微微缩,如意歪了歪脑袋:“嗯?”
“我不信他比我厉害,也不信你更愿意跟他同行。”他咬牙,“若真是如此,我便与他比场。”
“他能给你的东西,我都可以给。”
“你不要同他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