句简单的话而已,在场的人都只是点了点头,如意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上的飘带,像是压根没在意。
然而第二日,会仙酒楼这行人,十分碰巧地就在梁园碰见了微服巡游的东宫太子赵殊。
赵殊此人与他的父亲性格截然相反,虽出身贵胄,却无甚倨傲之姿,能与清流高谈细辩,也能与贩夫走卒把酒言欢。
今日受命出宫与民同乐,他没去内官安排好的地方饮宴,而是带着四个侍卫偷摸摸在溪边捉鱼。梁园里的溪水鱼出了名的鲜嫩,贵人们大多是遣奴仆去捉,只他将侍卫都赶在岸上,自己挽着裤脚埋头苦干。
刚好拂满也想用那溪水鱼做菜,燕宁和青衣都挽裤下水帮忙,太上真君则是蹲在岸上与如意汀兰起扇扇子。
他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是不是也该去帮帮忙?”
汀兰刚想说他这么大岁数了,下去有些不妥,却就听得如意爽快地道:“去吧。”
这溪水最深处能没过人腰,鱼自然没那么好捉,青衣身上带着功夫都半晌没得手,更别说旁边的拂满和燕宁。
太上真君闻言便当真下去了,看得汀兰很是忧心:“他头发胡须都白了,哪里还淌得水?”
如意打着绢扇笑:“不必担心,他身子骨比谁都硬朗。”
别说小溪水了,给他扔海里也是无碍的。
不过那头白发确实醒目,太阳照更是晃人眼睛,以至于三丈开外的赵殊眼就瞧见了,当下脸色就是变,然后慌张地涉水而来:“老人家,老人家!”
太上真君可半点没觉得他这喊的是自己,毕竟自己才万来岁,比起天上那些个十几万岁的老神仙,他只算个小孩儿。
然而下瞬,他就被人稳稳地扶住了胳膊。
水花四溅间,个年轻人满眼担忧地看过来:“这么大的岁数了,怎么还好涉这凉水,快些上去,来,我扶您。”
连鱼尾巴都没摸着呢,就被人又架回了岸上,太上真君哭笑不得:“我不怕凉水。”
“这么大岁数了,哪有不怕凉的。”他皱眉蹲下,用自己的衣摆给他擦干脚上的水。
这动作十分自然,看得真君怔愣了瞬:“你……你我素不相识,这不好……”
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没什么不好的。”赵殊让他单手扶着自己的肩,又抬起了他另只脚擦拭。
旁边没有拿着纸笔的文人,远处也没有多少人看向这边,这人不是做给别人看的,便就是心性使然。
如意微微点了点头。
善有善报是神仙常说的话,赵殊今日的善举,自然会得到太上真君的报答。
太上真君看着这人头顶隐隐的金光,若有所思。看赵殊给他穿好鞋袜,又转身要找他的家人,他便开口了:“我是嘴馋想尝这溪水鱼了。”
赵殊站起身:“区区几条鱼而已,我送您便是。”
他说着招来侍卫,将自己的鱼篓大方地给他,然后叮嘱:“可不能再下水去了,当心你儿女被人以不孝之名告到衙门,那他们可是要吃板子的。”
太上真君笑眯眯地捻了捻胡须:“我无儿无女,只有些友人。今日遇见便是缘分,你可愿意与我们起品尝这几条溪水鱼?”
他说着,指了指远处。
几个年轻男女上得岸来,都疑惑地朝这边打量着。
赵殊想也不想就笑道:“好啊。”
跟萍水相逢的人起用膳可比见那些被安排好的人有趣多了。
“公子。”几个侍卫欲言又止。
他摆手:“来都来了,自然没那么多讲究。走,老人家,我们去寻个锅灶。”
梁园有宫廷的精致,自然也有山林的野趣,林子边的草地上专门修了供游人野炊的灶台,上置锅碗瓢盆并油盐酱醋,只消花上五十文,便能占上处与友人共欢。
燕宁跑在前头,选了处最好捡柴火的灶台,便远远与他们招呼:“这儿来!”
因着赵殊是生人,几个姑娘都避开了些,只太上真君与他起坐下,笑眯眯地与他聊话。
不聊还好,聊赵殊才发现这老人家不但学识渊博,见地还十分深刻,他不由地来了兴致,坐直身子问:“前些时候临安遭灾,以至世道忽乱,盗窃抢劫之举层出不穷。您觉得该出什么样的法度,才能平下这股乱流?”
太上真君捻着胡须笑:“法度能惩恶,却不能彻底除恶。要想这世道太平啊,你得让人人都吃得起饭穿得起衣住得起结实的屋子,只要这些都有了,盗窃抢劫之举自然会渐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