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厚德,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?”紧跟着张春尖叫的,是摔东西的响声,也不知道摔了什么,大晚上的格外吓人。
唐娇这个不相干的外人,都听得满心毛躁,在黑洞洞的窗口里的文文,该吓成什么样子,她一定害怕极了。
“文……”唐娇想喊文文,又怕因为自己,让张春把火引到女儿的身上,一跺脚,气冲冲地回家去了。
姚玉芬在阁楼听见女儿回家的动静,开了门在楼梯口问:“怎么这么晚,我去给你弄晚饭,楼下好像有人在洗澡,你等一等吧。”
“我在食堂吃过了,以后……”唐娇想了想,说,“以后我加班,就在食堂吃晚饭,你不用等我。”
她拿钥匙开门,才发现揣着妈妈的钥匙,记起来妈妈早晨让她把钥匙给汪阿姨,可她转身就忘了。
“你看看。”姚玉芬嗔道,“跟你说的话,从来都记不住。”
唐娇把钥匙还给妈妈,撇撇嘴说:“是你先把我锁在外面的,你会把唐姚所在外面吗?”
姚玉芬摇头:“你这个小姑娘啊……”
唐娇不以为然:“不好也是你生出来的。”
说到这句话,她气恼地问妈妈:“当年你是亲眼看着张春怀孕的吗,文文真的是她亲生的,不是捡来的吗?”
姚玉芬问:“怎么啦,文文跟你说什么了?”
唐娇指了指外面:“我刚刚过来,碰到她爸回来了,一进门里面就吵起来,我还听见张春摔东西。”
姚玉芬赶紧示意女儿别说了:“让人听见,还以为我们在挑拨离间说三道四,你快回去吧,等下面的人洗好了,就去洗澡吧。”
唐娇长叹一声:“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淋浴间,别人洗过的,我每次都要把淋浴间冲半天,就是觉得不舒服。”
姚玉芬责怪道:“瞎说什么?”
其实他们这个门里的几家人,关系算好的,淋浴间热水器用的天然气费,大家平摊,不管用多用少,从来没人计较。
淋浴间还是前些年旧房改造,统一给每个门洞从厨房辟出的一块地方,但有些门里邻里关系不和睦,造了也荒废了,三个和尚没水吃的事,不稀奇。
所以姚玉芬对于现状很满足,不希望女儿乱说话被邻居误会,大家几十年相处下来,一家人似的,淋浴间也经常有人主动打扫,就是自家女儿太挑剔,一天到晚嫌弃这个嫌弃那个。
不过今天女儿脾气挺好,说说她,她也没跳起来,姚玉芬把钥匙放回房间,告诉老公孩子回来了,还说道:“她今天很开心的样子,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被表扬了,我说说她,也不跟我吵架,平时一碰就跳起来。”
唐志明看着电视机里的抗日剧,笑着说:“你别一天到晚说她,小姑娘大了。”
姚玉芬说:“大了才要说,我就怕她稀里糊涂戆憨憨的,被外面的男人几句话骗得团团转,她就是个窝里横,你还不知道?”
唐志明看向老婆:“她比你厉害吧,你都没被人骗,她怎么会被人骗。”
姚玉芬嗔道:“我还不是被你骗了一辈子?”
唐志明得意洋洋的模样,女儿像极了他,他说:“快过来看,我们的队伍要打过去了。”
电视剧里,战况激烈、炮火连天,路口裴家铁门里,也是硝烟弥漫。
张春坐在沙发上哭得很伤心,客厅里一片狼藉,不值钱的东西摔了满地,裴厚德正在默默地收拾。
“二十几年夫妻,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,比你好的男人,我都看不上,死心塌地跟着你。”张春哭道,“你就这么对我,整个弄堂的人都知道,你野在外面不回来,你不要脸,我还要脸。”
裴厚德没说话,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,对于妻子的控诉和哭泣无动于衷,像是麻木了,更像是早就不在乎了。
“你说是谁,哪个女人,你们科室的吗?”张春突然冲过来,抓着丈夫的胳膊,歇斯底里地问,“比我年轻,比我好看,到底哪里比我好?”
裴厚德漠然地看着老婆,慢吞吞地说:“没有的事,我没有和什么女人搞不清楚,就是单位加班,夏天用电高峰,每年都这样的,你是知道的。”
张春猩红的双眼,紧紧盯着丈夫:“你去三亚干什么,你也知道是用电高峰,你们单位会在用电高峰组织你们去旅游?”
裴厚德就跟棉花似的,一拳打上去无声无息,他淡淡地说:“这你就要问领。导了,我只是服从组织安排,他们让我去旅游,我就去了。”
楼上卧房里,靠门坐在地板上的裴雅,听见爸妈的对话,满心凄凉地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