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民营中有知道虞泠身份的,知道她是陛下派来的官员,见是她之后惊得倒吸了口气。
一名医女快步走过来把虞泠拦在身后:“此乃今次负责赈灾的大人,不可无礼!”
她呵斥完那妇人,把虞泠拉到一边:“您大人有大量,大人莫要怪罪,她也是个可怜人。”
她有些忐忑地看了虞泠一眼,把妇人的可怜身世解释了一番。此女子原是青城布庄庄主的女儿,早年嫁到一乡绅家中,那乡绅自恃身份高贵,很看不起经商人家的女儿。
妇人怀了两回孩子,都因为打骂而流产,第三回有孕,便是在这次洪水爆发之前。
当时洪水冲下来,众人只好往高的地方爬躲避灾难,那家乡绅竟然以担心人多把房子压塌,把自己的妻子从屋顶推落,她腹中的孩子没保住,所幸人命大活了下来。
可笑的是那户乡绅避灾的屋顶被水冲垮,一家人齐齐丧命,尸首无踪,当真是命运弄人。
妇人没了孩子之后,对任何人的靠近都抱有敌意,觉得是有人想要害她的性命。
说罢见虞泠没有要追究的意思,医女浅松了口气,伸手就要接过虞泠手中的药粉。
“大人您不必到这来,小的们会做好这些事。”她看起来二十岁的年纪,性格很是开朗。
虞泠缩回手拒绝了她:“我正好会医术,眼下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,我身边朝廷官员,理应帮陛下照顾好他的子民,这是我的分内之事,也是陛下的意思。”
虞泠以男声开口说话,特意把声音扬高些,让伤民营中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。
她也不废话,在妇人面前蹲下身,柔声道:“莫怕,都已经过去了,在这里没人能伤你。”
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四月春风,妇人有些茫然地抬起头,目光落在虞泠身上时还是发怵。
虞泠想了想,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木偶人,这是她来青城前司慕和司念两个孩子做的。
木偶人的做工有些粗糙,雕刻得不成样子,但反而是这样,更衬出孩子心意的纯真。
虞泠把木偶人递给她:“这个送给你,我只是要帮你疗伤治病,害你的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,日后你定会前路顺遂,没什么是比健康更为重要的。”
她把语气放缓,妇人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虞泠,犹豫地从她手里接过木偶人。
木偶人是以小孩的样貌雕刻而成,妇人把人偶捧在手里,眼泪便紧跟着掉了下来。
虞泠见状才继续为她把脉,妇人流产之后身体未经调理,身体状况已至穷弩之末。
虞泠开了药方,又命医女帮妇人做好清理,免得后续感染,治起来便麻烦了。
早年她在章太医学到不少医治疑难杂症的法子,伤民营添了她,其他人皆松了口气。
她忙起来忘了时间,还是司鹤前来接人,虞泠才不情不愿离开:“大人这么快巡视完了?”
虞泠擦着手上沾染的药水,撇了撇嘴很是不服气的样子,司鹤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。
“已经一个时辰过去,还不足够?再不睡,你看你明天还能不能醒来,回去赶紧歇息。”
司鹤有时真想敲开虞泠的脑袋,好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,看似聪明,却也呆呆的。
到青城之后,司鹤与虞泠在安抚民众,考察水坝一事上亲力亲为,甚得民心。
因王大人贪污一事暂时没有定论,而皇帝派去的人始终勤勤恳恳做好自己的工作,紧接着江辰查出拨下去的款项不知为何压在青城银库中没有动。
从种种迹象表明,王大人自己也不知道这批银子就近在眼前,这事又定为失职导致。
流言再传下去没什么意思,清闲侯显然没想借此事把他们一举扳倒,没和他们纠缠。
不等静川把信件送回京城,第二次山洪就爆发了,静川水拦住去路,绕远路则需一月。
静川无奈只好折返营地,请示司鹤。营帐每,所有人面色凝重,营帐外风雨飘摇,这场山洪来势汹汹,就连安置灾民的山头也遭到波及,他们只能尽量聚集在高处。
“陛下,大事不好,周围建起来挡住洪水的木栏即将被冲毁,将士们就要撑不住了!”
当初他们迁移到山顶,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,还在周围做了相关的防洪措施。
虞泠让人在麻袋中装满碎石沙砾,扎紧之后堆起来,然后再在外围围上一层木栏。
为了让木栏稳固,他们用的是山林中较老的树干围做成,坚固程度不言而喻。
但就算再坚固,也只能应对寻常的水灾,在面对山洪时,其坚固程度终究有些勉强。
不等司鹤开口,虞泠就拿出一张图纸在桌案上铺开:“你指给我看是哪块地方将毁?”
他们在周遭地势最高点,山洪涌来也难以一下把所有的设施冲毁,应当只是有缺口。
侍卫拧眉给虞泠指出即将冲毁的木栏,虞泠拧眉看了一会,当即画出应对的草图。
“待会你带人去取之前修建木栏剩下的主干,斜插在这就能将其固定,其他几个点亦是。”
虞泠把有可能被冲破的几个点圈出来,吩咐侍卫尽快去办,人命关天,侍卫不敢拖延。
听着营帐外的风声,司鹤拿过蓑衣披在身上,虞泠见状喉间一紧:“陛……大人要亲自去?”
“嗯,他们都是我的子民,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理,后方有你帮着照看我也能安心。”
他拍了拍虞泠的肩膀,毅然决然走出营帐踏入风雨中,虞泠被冷风扑地打了个寒颤。
帐外的潇潇雨声始终不停,雨点落在营帐顶,淅淅沥沥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。
虞泠抿了抿嘴,每回这般就难免会出事,这里对水利最了解的是她,她不能只躲在后方。
雨越下越大,不断蔓延的水位冲击着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防洪措施,除司鹤带的一队人之外,其他人也在虞泠指出的地点紧张地进行着修复工作。
主干要想稳固,就得钉进泥土之中,司鹤命人把主干扶稳,自己则负责钉紧的工作。几人分工合作,各个神情严肃,不敢有一丝错漏,主干一经钉紧,摇晃的木栏就稳固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