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若没想着到宫门接你,正好在这碰见,你岂非要摔得鼻青脸肿?自己的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没数?本来身体就不好,还不知道谨慎将养着,非得添点新伤是么?”
他的语气有些冷,虞泠知道他是太过紧张自己,心里不免感到有些酸涩:“臣妾知错。”
她因一时不慎中毒,导致对肺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,让本就不好的肺雪上加霜。
素日里她只是咳嗽两声,司鹤就会立即放下手头的事询问她,如今不用说,他实在害怕。
怀里的人一个劲往他身上靠,皇帝知道她是在同自己撒娇,气一下消了大半。
“朕已经命人准备好晚膳,今晚将就吃些,去候府情况如何?”司鹤搂住她的肩膀问。
虞泠顺势依靠在他身上,把事情大致说了些:“从他的言谈可看出他对上官氏是在意的。”
“就算他在意上官氏也不能掉以轻心,朕对这位皇叔所知甚少,对其不能放下戒心。”
一个人对权势的执着到了疯迷的地步,他便什么都能牺牲,不止爱人,就连自己也是。
虞泠点点头,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,冷风还在吹,虞泠靠着司鹤,觉得身上暖和许多。
温和的春天过去,夏天随之而来,墙边的蔷薇花还有几多稀稀拉拉地开着,点缀满墙绿叶。最后一批开的蔷薇花虞泠没有摘下来,就留它开着,自然枯萎零落。
天地以一场前所未有的雷雨送别春天,瓢盆大雨倾泻而下,乌云遮蔽苍穹。
虞泠站在凤栖宫廊下,风吹动竹帘,带着雨水的湿气迎面扑在虞泠身上。
开在墙边的蔷薇花被雨淋得耷拉在花叶间,有一部分已经被雨淋得七零八落。
一枚花瓣被雨水冲到廊下,虞泠看着水中的花瓣,心事重重地看向阴沉的天幕。
“娘娘,您在想什么?”小禾知道自家主子喜欢雨天,一下雨,空气中漂浮的烟尘花粉就不足以影响她,所以这样的天气对她而言反而很清爽。
“这场雨来得突然,江河湖泊多的地带只怕要遭殃,不过王大人半年前就已经到任上督促建造水利,应当没什么事。”虞泠口头虽这么说,可心里头闷得厉害。
这场雨,一下就是整整三日。不出虞泠所料,夏初的雨季诱发洪水,多地诱发水灾。
除去叶城一早就建好水利工程,受到波及较小,二十里外的青城却遭水灾,死伤无数。
这日虞泠在凤栖宫午休,忽被一声惊雷惊醒,虞泠擦去额头的冷汗,小禾就在此时快步走进来。虞泠还没抬起头,就听她焦急的声音传来:“娘娘,青城出事了。”
虞泠撑着胀痛的额头,端过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,喉咙的干涩感才有所缓解:“什么事?”
“因接连大雨,青城的堤坝被洪水冲毁,王大人因公殉职,棺椁已经在送回京城的路上。”
虞泠没来得及想王大人是谁,满脑子里都是青城堤坝被毁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青城的事非同小可,小禾一介婢女自然不会知道里头的事,没等小禾回答,虞泠就下了床榻。她穿好鞋袜衣裳,简单把头发整理好就冒雨前往御书房。
这件事先一步传到皇帝耳中,司鹤已经召见丞相等人,御书房内站满一众官员。
虞泠进来匆匆向皇帝行礼,司鹤不用她开口,先一步把相关的文书递到她手中。
各官员对此已经习以为常,皇后参与政事从数年前就已经开始,他们都见惯了。
而且皇后这些年来对翎国国政颇有助益,且她自己没有要篡权的意思,与官员无意。
虞泠把文书从头到尾看完,眼前一黑,就如被人淋了一盆冷水,整个人身上都是冷的。
王大人是官员中少有对水利有所研究的,所以才会被派到任上,去处理青城水利。
早在接连下雨的时候,虞泠就已经想好会有麻烦,但是没有想到事情会严峻至此。
王大人因公殉职,棺椁被运送回京,出殡这日,王蕴蕴扶棺送殡,哭得很是凄惨。
王大人之死不仅让百姓惴惴不安,就连皇宫都被蒙上一层阴影,一连数日皆气氛压抑。
虞泠起初对王蕴蕴没什么好感,但她实在可怜,在王大人下葬之后便召她进宫。
虞泠问王蕴蕴想要什么,只要她想,虞泠都能够赏给她。往日里娇纵的天之骄女眼泪涟涟,哭得泪人一样,她没有提出什么刁钻的请求,而是哭着说自己只要父亲。
别的虞泠还能酌情赏赐,唯独做不到这件,就算拥有再多权力,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。
虞泠心疼王蕴蕴,担心她自己在家会做出什么糊涂事,便把他留在宫中好生安顿。
王大人乃一家之主,他一去,家里如同失去主心骨,如今的王家可谓是乱成一团。
眼下还有丧仪的收尾工作要做,大家能放在王蕴蕴身上的关怀少之又少,不如留在宫里。
虞泠下了命令,照顾她的宫人决计不敢怠慢,有人照顾着王蕴蕴,也可让人放心些。
安顿好王蕴蕴,虞泠就泡在御书房,饿了就在御书房吃饭,困了就在隔壁厢房休息。
她努力起来不要命,把青城相关的水利文书都翻出来看了一遍,越看神情越凝重。
她忙得不可开交,司鹤也没有闲到哪里去,两人当真只有在御书房才能得以见面。
夏天一到,御花园中嫩绿的叶片都开始变深,只几日的功夫御花园就翠绿一片。
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娃拿着风筝在御花园奔跑,她约莫三岁的年纪,还是个小奶娃。
她踉踉跄跄在小径上跑着,一时没注意,经过拐角时撞到对面之人的腿上,疼得她龇牙咧嘴。她眼眶一红,捂着额头就哭了起来,因另一只手拿着风筝,腾不出手擦眼泪。
来人走得着急,没有刹住脚,直到小孩子哭出声,他才手忙脚乱蹲下来:“真是对不起!”
姜隐一手抱着公文,另一只手拿出帕子慌乱无措地帮小女娃擦眼泪:“撞疼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