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府官一路为虞泠带路,紧张得汗流浃背,汗湿透衣衫,他连抬手擦脸上的汗都不敢。
“你们家侯爷在做什么?听说这几日侯爷都未出门,可真是一件纳罕的稀罕事。”
虞泠皮笑肉不笑地问着,她不问还好,一开口长府官脚下打滑,踉跄着险些摔倒。
他这副反应落在虞泠眼里,虞泠眼底的寒意更深:“长府官紧张什么?本宫随口一问。”
她这么说,长府官愈发紧张,谁不知道侯爷这些天待在府里不外出,是为了避嫌。
虞泠进府前清闲侯已经收到消息,在院中沏好茶等着她:“不知皇后驾临,有失远迎。”
他随意地行过礼,因腿脚不便,他在辈分上是虞泠的长辈,自然也就不用行大礼。
“不敢当。”虞泠说着慢条斯理走上前,清闲侯身量高,坐着也能与虞泠平视。
就在众人以为虞泠要在清闲侯对面坐下时,虞泠抬起手干脆利落甩了他一巴掌。
这一巴掌虞泠用足了力气,以至于她喘了好一会呼吸才平复下来,虞泠甩了甩手,有些不耐烦地扫了清闲侯脸上的巴掌印一眼:“比本宫想的要累人。”
她叉着腰俯下身,玩味地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,肿起的形状匀称,像是艺术品。
“疼吗?”虞泠笑嘻嘻地问,“疼就对了,不过这比起某个倒霉蛋承受的痛,不算什么。”
她话里意有所指,清闲侯以为虞泠说的是自己中毒一事,并没有表现出愠怒的情绪。
“只要娘娘能宽心,您打臣多少巴掌都使得,就算您把罪名按在臣头上也无不可。”
他几句话的功夫,就四两拨千斤给自己套上受害者的外皮,说得好不可怜。
虞泠没有为此动怒,拿出帕子擦了手,这回才在他对面的圆凳上坐下。
“侯爷说错了,这一巴掌本宫不是为自己打的,而是为你那可怜的夫人,上官飞花。”
前头虞泠还雄赳赳气昂昂,提起上官飞花的名字,虞泠梗了一下,心里犹如打翻五味瓶。
清闲侯平静地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,他皱起眉头,眼底流露出对虞泠的歉意。
“内人莽撞,竟胆大包天对娘娘下毒,不过她心性单纯,衣衫上沾着的毒粉兴许是有人有心陷害。”他一双丹凤眼微睁着,眼中的无奈与哀痛让人分不出真假。
虞泠对他的伪善嗤之以鼻:“怎么会是兴许?本宫笃定是有人存心推她出去做替死鬼。这般诚挚天真的女子,偏遇到用心不纯之人,这是她的不幸。”
她说的话就如同一根刺,深深地扎在清闲侯的心口上。眼前的男人面色憔悴,比那日在医馆见到的样子还要更颓丧,面上蒙着挥之不去的忧愁。
虞泠分不出他这些情绪是真是假,不过无所谓,对上官氏而言,这些只是鳄鱼的眼泪。
“你们都先下去,姜隐,你在院门外看着,本宫要问侯爷几句话,如果侯爷不介意,也可以让长府官一众下人在这听着,反正本宫是不介意,侯爷以为呢?”
清闲侯猜到虞泠要说的事与自己的妻子有关,抬起眼示意长府官等人退下。
虞泠挑了挑眉,他对上官氏或许真的有几分在意,只不过不多,真真只是几分而已。
“侯爷前几日收到陛下命你们和离的圣旨,你可有想过为什么后面圣旨会收回?”
这个问题他显然很感兴趣,他抬起低垂的眉眼,深深地望着虞泠,看得人心理不适。
虞泠拧眉抿了抿嘴,就清闲侯的举动反应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用情至深的情种。
见清闲侯沉默不语,虞泠就知道他没收到消息。虞泠特地下了旨意,有关上官氏的消息一概不允许外泄,清闲侯没有办法在宫里探听到上官氏的任何消息。
虞泠冷笑,端起茶盏拿在手里,清澈的茶水倒映出虞泠的面孔:“本宫不想飞花那样心性单纯的人被利用,你不值得她的爱,但她是个傻子,接到圣旨时竟以死相逼。”
她的本意是想刺一刺这个负心汉的心,不想话才说完,自己倒是先叹了口气。
“什么?”清闲侯愕然地看向虞泠,他俨然没有想过会是这一缘故,虞泠看了一眼他的神情,忽而笑了,宫里的消息封得严,他果然不知道上官氏的情况。
“呵,你果真不知,不过侯爷的神情怎么回事?本宫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她的死活。”
想起上官氏为抵抗圣旨的决绝,虞泠心思复杂,清闲侯对妻子的感情到底如何?
“她,怎么样?”清闲侯脸上终于不是没有裂缝的面具,有些颓丧地摩挲着茶盏杯沿。
就算清闲侯不问,虞泠也要把上官氏的近况告知他:“她划伤了脖颈,性命是保住了。”
虞泠故作怅然地拉上尾音,恶趣味地在清闲侯惴惴不安时才接着道:“她情况不太好。”
原本还想戏弄一下清闲侯,想到自己见上官氏的情形,虞泠的心情再度变得凝重。
“本宫其实不想来见你,你不要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脸面,红姑娘的头颅足够敲山震虎。”
要不是为了自己可怜的笨蛋美女朋友,虞泠才懒得到候府来见这号人,劳心费神。
清闲侯听出虞泠的言下之意,猜到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问,晚香楼的事如今还没有定局。虞泠会借着这个时候来查访也理所当然:“娘娘想问什么?”
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,看得虞泠觉得好笑:“飞花在幽州时的经历本宫不得而知,就是不明白,她为何那么抵触关窗?在她受伤后对这一举动反应十分剧烈。”
虽说她从前是在生物研究所工作,但也多少学过心理学的皮毛。飞花会那般应激,必然是因为之前遭受过什么难以言说的刺激,所以才让她对此产生不自觉的恐惧心理。
虞泠还在思考这件事,就听见一声脆响,抬眼就见清闲侯生生把手中茶盏捏碎。
虞泠睨了一眼坠落的碎片,几滴血落在白釉瓷片上,犹如珊瑚珠般,他的手被割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