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虽是白天,因下雨的缘故,天色昏暗,在房里没点灯时就如即将入夜一般。
“小的就在此守着小殿下,等殿下醒来,他若是想您,小的就抱他过去找您。”
苏毅抿了抿嘴,一个十三岁的少年,与管家站在一起气势不遑多让。
管家年至四十,是还在十八岁时就守着司忱,后来司忱立府,他也就成了王府管家。
在苏毅出现前的十几年里,王府不曾出现女主人,司忱看似风光,实则孤独一人。
其实司忱自己也不大在乎这些,早些年他眼中只有权谋,想与自己的皇兄争高低。
他喜欢上苏雅,注定是悲剧,但他义无反顾,尽管最后这段感情以悲剧收尾。
司忱为此大病一场,后来收养苏毅,身后总跟着一条小尾巴,司忱嘴上不说,实际上心里高兴的很。管家也从照顾司忱,变成照顾这位小公子。
后来司棠到府上,两个小孩子一动一静,但都很懂事,也没怎么让他操过心。
若往后的时光都能如眼下安宁……管家眸光微暗,只可惜,京城永远是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“父亲叫孩儿来可是有事嘱咐?”苏毅来到书房,就见司忱正坐在圈椅上,盯着桌上喝了一半的茶出神,听到苏毅的声音嘴角微勾,招手示意他过来。
苏毅乖乖走过去,司忱就拿过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,苏毅张嘴吃了,说“甜”。
“是繁花楼新出的蜜饯,你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多买些回来。”他笑着捏了捏苏毅的脸。
“皇后娘娘方才去看小殿下,你可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?”司忱缓声开口。
苏毅微怔,有些惊异父亲会过问皇后的事,思索片刻才道:“孩儿与小殿下同娘娘说话,她总会迟些才开口应答,除此之外,并无别的特殊之处。”
司忱单手支着下颚,想到方才他说最后那句话,虞泠并未回头,心下了然。
“此事只有你我知道,不可同外人说道,若有人问你相关的事,立刻来告知我。”
苏毅虽不知怎么回事,但见父亲面色凝重,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:“孩儿明白。”
皇帝的轿子一路行到慈安宫,正在亭中点茶的太后见他来很是稀奇。
“下着雨皇帝怎么来了?”太后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,依旧气定神闲地观察着茶沫。
“给母后送一样东西。”司鹤手中拎着一个包裹,雨儿闻言上前接过包裹呈给太后。
太后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碗,慢条斯理揭开包裹,露出里头的木盒来。
木盒所用的材料很是普通,太后把盒子打开,就措不及防看到盒中血淋淋的景象。
寒风伴随雨水的冲刷侵袭京城,压抑在盒中的血腥气弥散开来,雨儿胃里一翻,扭头到一边干呕起来,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看到盒里的东西吓得尖叫出声。
太后也白了脸色,听到宫女的尖叫不悦地皱起眉头:“来人,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。”
宫女呆呆地立在原地,反应过来后跪下磕头求饶,声嘶力竭地让太后放过自己。
太后拿出帕子掩住口鼻,看都没看她一眼,在侍卫把宫女拉下去时,不忘补上一句:“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,哀家不想听到任何动静。”
侍卫应了声“是”,面色漠然地把挣扎的宫女拖下去。宫女的哭声渐行渐远,司鹤在石桌旁坐下,拿起太后点好的茶抿了一口,对血腥味置若罔闻。
“怎么?儿臣送的礼物母后不喜欢吗?”他说着,手指扣紧杯沿,不轻不重把茶盏搁在桌上。晦暗的天色下,木盒中的血色也跟着暗淡几许。
司鹤所谓的大礼,就是木盒中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,狰狞无比地被塞在盒中。
这两颗头颅的身份,就是那日在繁花楼想刺杀虞泠的刺客,现在他们已成了死人。
“哀家是你的生母,皇帝就是这般回报哀家对你的养育之恩,难道不觉得让人寒心么?”
太后眯眼,狭长的双眸蹦出无边寒意,司鹤眼神微敛,清澈的瞳孔却是一派平淡。
“养育之恩朕已还了,母后除去这个就没有别的说辞?着实令朕有些失望。”
他没有再自称儿臣,把一枚已经断成两截的玉佩丢在桌面上,太后看到玉佩脸色剧变。
她扶着桌案站起身,再不顾刺鼻的血腥味,拿着帕子的手愤然指着司鹤:“你怎敢?”
“儿臣为何不敢?您与候府勾结,朕可以不计较,也可以视而不见,是您自己不知足。”
青璃郡主之父与太后有来往,司鹤知道,一直都知道,只不过是密而不发,蛰伏于暗中。
念在太后是自己的生母,司鹤暗中敲打一直留手,没把事情做绝,太后却不知收敛。
“朕这回只是架空他的权力,您若还不安分,朕不介意让他们全府上下消失。”
候府的势力被架空,就等同于太后被卸去双臂,日后只能为人鱼肉,无力抗争。
“皇帝,为了一个异族女子,你做到这个地步值得么?”太后咬牙切齿地质问司鹤。
“母后,您想是误会了,朕这么做不止是为了皇后,您难道不清楚?”司鹤冷笑。
太后握紧双拳,她自然知道,皇帝忍了她多年,不再容她继续挑战他的皇权。
“呵,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,你却对异族女子用情至深,司忱与你一样,皆是愚蠢。”
说起司忱,太后眼中满是不屑,不可置否,曾经的摄政王才能出众,只可惜不会争权。
太后固然忌惮司忱的能力,可是看到他如今那副样子,又是觉得可惜又是鄙夷。
司鹤不想与太后争辩,捋了捋衣袖站起身,太后看着他漠然的双瞳,倏然开口。
“皇帝不知道罢,哀家不妨提醒你,皇后选在身边的贴身侍卫身份不简单。”太后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,神情狰狞,“你心爱的皇后可是费尽心思想摆脱你。”
然而司鹤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,露出震惊或是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愤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