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说得淡然,并无芥蒂,两人不知从何时开始,相处地就如同真正的家人。
身后之人的体温近在咫尺,虞泠靠在他怀中,就如同在冬日里贴着暖炉,很是舒适。
她的视线随着皇帝翻动书页而动,没看几页就在司鹤怀中沉沉睡去,直至手被人握住,才恍然从梦中惊醒,皇帝握着她的手有些错愕:“你的手怎这样冷?”
“大致因为才沐浴不久,过一会就好,陛下身上暖和,臣妾不觉得冷,就让臣妾靠一会。”
她睡得迷迷糊糊,下意识往皇帝怀里蹭了蹭,司鹤见状哭笑不得,揉了揉她的脑袋。
直至虞泠沉睡,司鹤才把她抱回床榻上,温柔地亲吻她的眉心,转身离开寝殿。
“陛下,您当真要这么做?”书房内,静川拧眉看向坐在桌案前的帝王,欲言又止。
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,要引他上钩,自然需要诱饵,这点代价,倒算不得什么。”
司鹤抬起手,拇指上戴着的玉戒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,静川抿了抿嘴,拱手退下。
夜黑风高,城内街道空无一人,四下静悄悄的,唯有风吹树叶响动的声音。
一道身影在黑暗中穿行,出了京城后来到一处宅院中,院子中央立着一人。
那人身着黑衣,身形魁梧,一看就知是常年习武之人,那人闻声身形微僵,旋即回神向来人行礼: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,在下到底何时才能离开?”
墨影立在皂荚树下,厚重的黑影笼罩在他身上,好似拨不开的帘幕。
他自昏迷中醒来,就已是将近半个月的事,而救他的人命人看守院子,不许他离开。
“你遭了这回罪,怎么都要有些作用才是,不然岂不是白白受了皮肉之苦?”
男人摘下头上的幕篱,温润如玉的面庞暴露在月光下,端的是风光霁月、温文尔雅。
“还要多久?”墨影双拳握紧,他被关在这,每日勤加习武,为的就是能早日回到主子身边。男人走到他身侧,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身为暗卫,你所学的第一门课就是忍,今日我也要与你说一样的话,再等等。”
男人抬眸看了眼天边明月,他能为那人做的事不多,这应当就是最后一件。
这日阳光和煦,太医院院中晒着各色药草,章太医有单独的小院,无需去请平安脉时,他就在院中晒药草,记录新送来的药草的药性。
时疫平息过后,太医院也闲下来。这日送到太医院的药草里,就有新摘来的居叶花。
虽说时疫已经平息,但总要以备不时之需,是以皇帝下令太医院要时常钻研药方。
看到竹匾中摊晒的居叶花,章太医有些愣神,居叶花颜色鲜艳,很是亮眼,就如那日在夕阳下欢笑的女子,她的一颦一笑都如风中绽放的娇花,牵动人的心神。
“云舒?”忽然一只手在他面前晃过,清脆的铃铛声将他的声音拉回现实,“你怎么了?”
因帝后闹别扭,沐妃去凤栖宫时虞泠大多是在睡觉,端贵妃去后,再无人与她做伴。
在后宫之中,除去虞泠之外,拉索只与一个章云舒还算说过几句话,所以每当闲来无事,沐妃就会到太医院来,或是坐着发呆,或是与章云舒搭两句话。
拉索的脸忽然凑近,两人之间只有一掌之隔,章太医瞳孔骤缩,踉跄着向后退去。
他脚下绊到装药材的箱子,眼见就要向后倒去,所幸拉索眼疾手快,及时把人拉住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?先是魂不守舍,现在又是一惊一乍的,家中出了什么事不成?”
拉索拉紧他的手,担忧地看着他,她越是关心,章太医就越是慌乱,用力甩开她的手。
因惯性的缘故,拉索向后退了两步,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:“怎么了?我弄疼你了?”
章太医对上她深邃的眼眸,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去:“劳娘娘关怀,臣确实有些不适,正预备休息,还请娘娘回寝殿去,多有招待不周之处,还望娘娘见谅。”
他躬身向拉索行礼,他分明弯着腰,身上却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坚毅。
拉索就是再率真,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刻意冷淡,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这般疏远。
就在章太医以为她会离开时,拉索却伸过手,在他的脸上试探地捏了两下。
“可是你面色红润,分明不是生病,你是不是不想见我?在叶山时不是挺好的么?”
拉索并非有心戏弄章太医,而是真的心存困惑,不解他为何会忽然变了态度。
“还请娘娘自重!您乃宫妃,而臣只是臣下,本不该过多接触,您这般不合礼数。”
章太医见拉索不明白自己的意思,干脆把话挑明,语气也不自觉重了些。
看着眼前义正言辞的人,拉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愕然道:“你是想说本宫不知廉耻?”
章太医心里好似被人剜了一刀,抬眸对上拉索的视线,到嘴边的话却下意识换成了别的。
“娘娘误会,微臣并无此意,不过是想提醒您,您身为宫妃,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份。”
他的语气生硬冷酷,没有一丝人情味,与最初认识的章云舒一样,不甚讨喜。
拉索直直地望着他,眼底除去不解还有一丝失落,就在章云舒要心软时,她轻声道:“我知道了,抱歉,我只是觉得无人说话孤单得很,所以常来叨扰你,倒没想过你愿不愿意。”
她在院中立了一会,拿起一朵居叶花后失落离去,她今日没带侍女,形单影只怪可怜见。
章太医强迫自己收回目光,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,告诫自己沐妃不是自己可觊觎之人。
章太医暗叹一声,目光落在晒干的居叶花上,双唇微抿,又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模样。
只是章太医怎么也没想到,宫里宫外各处都是皇帝的眼线,他们之间的事,如何能逃得过暗卫的眼?哪怕他已经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,仍旧无济于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