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及时疫,虞泠的手微僵,随后神色自然道:“治时疫的方子已研制出来,大体的情形已经压下去,过不了多少时日,就能完全好起来,皇兄安心。”
听她这么说,虞言琛神色稍缓,勉强放心了些,不然他实在不放心这个妹妹。
两人正无言时,床榻上昏迷的鸣岐闷哼一声,虞泠正在给他的伤口上药,有些疼。
虞言琛见状立即上前把人按住,他的动作很是自然,全然没有一丝不自在。
把自家兄长的动作看在眼睛,虞泠的神色有些复杂,这两个人的走向倒是令人意外。
“不知雲殷如何,想来也是辛苦,一连多日没有写信给朕,朕回头再去看他。”
虞言琛不知雲殷处境,心思都放在鸣岐身上。虞泠想起心如死灰的男子,心揪了一下。
“皇兄,您与将军多日不见,还是去看看他罢,不然他若知道您为鸣岐耽搁了,只怕生气。”虞泠话里话外皆在明示他先去看雲殷,好在他还不至于一门心思栽在鸣岐身上。
“说的也是,朕这就去,鸣岐若有不妥,即刻遣人去通知朕。”他说着就问雲殷的住处。
得知雲殷也在宫中,虞言琛很是欣喜,当即前往他的住处。静川从屋外走进来,担忧地看了虞泠一眼:“娘娘,虞国国主就这么过去没关系么?”
静川话中有话,是担心雲殷会劫持虞言琛作为人质,到届时翎国的处境就十分尴尬。
“无事,雲殷不会。”虞泠头也没抬,声音却很是笃定,闻言静川也只好退下。
僻静的院落内,雲殷立在梧桐树下,身上的盔甲已脱下,穿上寻常的常服。
他在翎国皇宫待了半月,日常中的饮食起居,宫人皆是尽心伺候,无人怠慢。
从半月前虞泠离开后,她再没有来过此处。雲殷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,珍惜地握在手中。
因为这半个月他时常拿出来看,加之香囊的年月已久,香囊上的绣花已经有些褪色。
他盯着桃花刺绣出神,清风吹过,携来夏日里的热气扑在脸上,一片枯叶被风吹落,在空中辗转几圈,无声地落在他手中的香囊上,正好遮住了刺绣。
雲殷心中一刺,伸手把枯叶拂去,指腹摩挲着桃花刺绣,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响。
他迅速把香囊收入怀中,面上又恢复成往日里的淡然,足尖轻点跃上梧桐树的枝干坐下。
他不与人说话,有送东西或是传话的,都只是来传了话或是放了东西就走,不在此地逗留。
原以为这回来的又是负责送饭菜的宫人,不料来人“嚯”的推开门,大步流星走进来。
来人进院第一眼就是抬眸向梧桐树上瞧去,看见他果然坐在树上,莞尔一笑。
“你竟得了如此安逸的去处,受命千里迢迢到翎国支援,时疫凶险,你辛苦了。”
虞言琛一跃而起,身姿轻盈地落在他身旁,把一支开满了桃花的花枝递到他面前。
“来的路上看到晚开的碧桃,你喜欢的,特地折来给你,你……莫要伤心难过。”他见雲殷面色阴晴不定,又笑说,“是老桃树,长得有些高,朕好容易才摘到开得最好的那支。”
雲殷仍是看着他,不说话。虞言琛与他对视良久,尽管他面色平淡,虞言琛依旧能看出他藏在眼底深处的痛苦与晦涩,院内清风阵阵,桃花的香气若隐若现。
“朕有些后悔,当初就应当以旁的方式与翎国建交,而不是顺从父皇的意思把泠儿送到翎国和亲。不过,时至今日,再多思有害无益,开心些,嗯?”
他说着捏了捏雲殷的脸,在雲殷与虞泠面前,他从来都是疼爱弟妹的兄长一般。
雲殷听着他的话,神色从起初的平静变成茫然,不可置信道:“他们没告诉你?”
这是他这半个月以来,头一次开口说话,因太久没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嗯?告诉什么?”虞言琛眼睛眨了眨,“莫不是你有喜欢的女子,是朕不知的?若是这样,朕方才说的那番话着实唐突。你看上了谁家的小姐?朕可为你下聘。”
他说得认真,好似雲殷已经敲定了终身大事,立刻就要开始去操办似的。
雲殷在家中是最不受疼爱的孩子,这些年来他辅佐虞言琛,已鲜少与家族有来往。
他对那些人实在淡漠,纵使他们想为雲殷说亲,雲殷也从不领情。可虞言琛堂堂一国之主,为将军去说亲下聘,这可是莫大的殊荣,对虞言琛自己而言,则最寻常不过。
见虞言琛果然不知情,雲殷有些错愕,从他手中接过那支碧桃,露出苦涩的笑。
“我起兵造反了,陛下交给我的五千精骑,就葬身在您进京的必经之路上。”
他语气放缓,是以每个字都分外清晰落在虞言琛耳中。风撩起虞言琛的发丝,发丝自他眼前扫过,他瞳孔骤然睁大,怔愣地看着身侧之人,半晌说不出话。
“噗嗤,雲殷,莫开这样的玩笑。朕此番进京,是向翎国道贺,亦是他们向我们致谢。”
他摘下一朵碧桃,调皮地簪在雲殷的鬓边:“等过两日得空,我们出宫去逛逛。”
“陛下,臣所言句句属实。”雲殷抬手本想把花摘下,碰到花时又收回手。
“您还是与从前一样,不愿相信的事,说什么您也不信,对于君王而言,这并非好事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虞言琛腰间佩戴的玉玦上,眼神暗了暗:“您在初登基时,便有皇子说您不适合做皇帝,那些人都被臣一一清理干净,但,他们并没有说错。”
虞言琛无疑是个明君,但他的心不够狠,这些年他身边沾血的事,都是雲殷做的。
“这是您给臣的兵符,如今还给您。雲家军会绝对性地服从您,听候您的调遣。”
雲殷带出来的将士,对他的服从性极高,倘若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,那些将士都愿意听从虞言琛的调遣,就说明一直以来雲殷都要求他们绝对忠诚于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