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方唤罢,榻上之人就止了呼吸,搁在锦被上的手垂落在床沿边上。
他的目光随着那只手的垂落失去焦点,司忱瞳孔骤缩,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,他手忙脚乱握住司鹤的手,嘶声哭了起来:“不!太医!快传太医!”
大殿上方回响着他的嘶喊,然而四下无人回应。他紧紧握住兄长的手,恐他的体温褪去。
他哭得凄惨,试想他兵败时,也不过红了眼,被关于狱中也不曾觉得心如死灰。
可此刻,他觉得天地着实对他不公,自他出生开始,就把他身边的人逐个夺走。
先是他的母妃,再是苏雅,然后是他的皇兄,皇宫中唯一疼爱他的皇兄。
“皇兄,你走了我当如何?行简当如何?为何连皇兄也要离我而去?”
他不怕会感染时疫,抓着司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,他的泪落在司鹤遍布青筋的手背时,其实只要他注意些,就会发现被他抓着的手动了动。
李怀忠候在殿外,静川隐在殿内暗处,听到司忱撕心裂肺的哭声都愣了。
他们俩无论是谁,其实都算与司忱一道长大,他们从未见这位曾经孤傲地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痛哭过。人忽然爆发的情感做不得假,也最能感染人。
静川忽然明白主子此前曾说“他?他比谁都更害怕朕死”,当时静川不置可否。
要知能发起政变之人,怎会对敌人有恻隐之心?时至今日他才明白,司忱曾想夺政不假,但绝对不会杀主子。司忱并非无能,他败就败在对皇兄不够心狠。
“什么皇位、兵权、荣华富贵,我统统都不要,我再不胡闹了,求你醒醒。”
跪在榻前的司忱仍哭着,一贯好听的声线哭得沙哑,躺着装死的司鹤终于装不下去。
“行简。”他叹了口气,睁开眼看向身侧的弟弟,四目相对,一人愧疚一人傻眼。
“皇、皇兄。”他双眸淌着泪,一愣一愣地盯着皇帝看,唯恐是自己看花眼。
“皇兄还活着,莫怕,朕骗你玩的,至于什么病危,只是朕让皇后骗你进宫的话。”
司鹤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,才碰到他的脸,手就被漠然拂开。
“好玩么?”他眼中的神色褪去,徒余一片寒意,他抹去脸上的泪,漠然起身。
“朕虽不至身死,但身上确实不好,前朝朝政不可无人打理……”
“所以皇兄就让皇嫂以此等理由骗臣弟进宫?这银杏香囊也是你刻意命人挂上去的?”
他指着帷帐前的香囊,眼底满是对司鹤的失望,司鹤见他是真的动了气,忙坐起身。
“不是,香囊是当日你赠予朕时就命人挂上,今日之举确实是朕不该,朕向你赔罪。”
司忱没有接他的话茬,不知想到什么,脸上露出讥讽的笑。
“打理朝政?皇兄可知自己在说什么?也不过几年前我起兵造反,皇兄才病倒,我就入主摄政,您猜其他人会如何弹劾臣弟?”
他被气得不轻,就连用错了自称也未察觉,亦或者说无心理会。
“你安心在文清殿的厢房处理政事,朕会把玉玺交给你,无人知道处理朝政之人是你。”
司鹤唯恐不能护住这唯一的弟弟,如何会把他往火坑里推?司忱顾虑的他都已想好。
“待朕痊愈后,你可用玉玺颁下一道圣旨,至于圣旨上写什么,你自己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