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妃静静地在一边坐着,看着窗外魂不守舍。凤栖宫中种着一小片的凤尾草,西域是凤尾草的发源地。虞泠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,暗暗叹了口气。
“你父皇已被押解回京,想来不日就会到京城,届时你如果想见一见他……”
虞泠话未说完,沐妃就摇了摇头,回过头看向虞泠:“不见了。”
“你恨他把你当做政治的筹码,将你送到翎国和亲,却又不顾你的安危发动战争么?”
几个人私下无话不说,虞泠问得直接,端贵妃闻言眉头微皱向这边看过来。
沐妃摇头否定了虞泠的说辞:“不,若见了父王,他定会求着臣妾为他说情。与其到时左右为难,还不如不再相见,便不会觉得于心不忍。”
身为和亲公主,沐妃的命运无疑是可悲的,虞泠想到她的结局,心下好似被人揪了一下。
这个冬日,比往年要冷上许多。寒气不住地往人骨头里钻,教人分不清寒的是身还是心。
西域王被押解回京这日,司忱闲来无事,便到繁华楼喝酒看热闹。
他要了一壶上好的梅子酒,房门被人推开,一道妙曼的身姿端着托盘走进来。
来人将门关上,默不作声地为倚在窗边的男子斟酒。司忱头也没回,只顾着看街道上热闹的景象,摆了摆手吩咐道:“我自饮就是,无需有人伺候。”
来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,倒了两杯酒后立在原地,察觉来人没走,司忱有些不悦。
“雪天饮酒乃是一大乐事,只是独自饮酒,未免太过无趣,公子以为呢?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司忱再没有往日里的沉静儒雅,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之人。
他愕然又忐忑地站起身,抬手抚上来人的脸,确定眼前之人是真的,才把她搂入怀中。
“苏雅,这些天你去了何处?我命人去查你的行踪,可始终寻不到你,所幸你无事。”
眼前的女子依旧是旧时样貌,只是瘦削许多,将她抱在怀中,似只有一副骨架。
他苦苦追寻之人,如今就在眼前,司忱平静无波的心,多日来难得起了波澜。
“公子,帮我。”怀中的人沉默良久,直至司忱松开她,她才望着眼前之人定声开口。
“什么?”司忱握着她肩膀的手一僵,身后的喧闹声逐渐模糊,他的眼中只余苏雅。
“公子明白我的意思。”苏雅定定地望着司忱,并不避开他的目光。从前司忱最喜欢她眼神中的坚毅,可今日,她的坚毅却化为无形的刺,深深扎在司忱心中。
苏雅抬起手,若有所思地戳在司忱心口的位置:“公子虽被剥夺摄政王的身份,您的耳目却未完全清除,我的身份公子想必已经知晓,也知我近日都在做什么,不是么?”
她语气平和地说着,司忱的心却随着她说的话沉入谷底,他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。
“苏雅,随我一起隐世而居。皇兄不会知道你的身份,我会保护好你,我以性命为誓。”
曾经的摄政王,虽身份不再,但他仍旧言出必行,只要苏雅点头,他便立刻带她离开。
“这么说,公子是不愿意帮我了?”她笑吟吟地看着司忱,随后拂开他的手。
司忱的手垂落下来,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女子。苏雅没有看他,而是在桌案边坐下,大街上是西域王被押解回京的队伍,苏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。
“我与公子情意甚笃,既然不能在一起,便喝了这杯酒,你我各自走开,从此各不相干。”
苏雅说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,司忱呆呆地站立在原地,好一会才转过身向她走来。
他拿起酒盏,看了苏雅一眼后将杯中清酒饮尽。司忱捏紧手中的酒盏,似有话想说,然尚未说出口,他便眼前一黑向前倒去。苏雅定定坐着,任由他倒在自己怀中。
女子冷眼看着倒在怀中的司忱,嘴角勾起一抹不带一丝温度的笑:“真是愚蠢。”
“陛下,昨日送去清月小筑的点心没有动。”李怀忠挽着拂尘进殿回禀。
“他时常爱耍小性子,朕这几日要预备庆功宴的事,等过几日再去看他即可。”
司鹤头也不抬地开口,李怀忠应了声“是”便退下,江辰坐在下首,闻言神色莫测。
“李公公说的,是六皇子罢?”江辰才提及六皇子三字,司鹤就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。
“你别打他的主意,不然朕杀了你。”冷冰冰的字眼夹杂着警告的意味,江辰听罢笑了笑。
皇帝封他为摄政王,要他每日都到御书房来“共同议事”,说是议事,其实就是要他陪绑在御书房干坐。与司鹤相处一段时日,江辰也算对皇帝的性情有个一知半解。
大家都知道对方藏起来的狐狸尾巴,说起话来反而少了拘谨,不太过分便无妨。
“臣不敢当,陛下立属下为摄政王为的是牵制明光。这场庆功宴,您不想让六皇子来。”
江辰一针见血说出司鹤的想法,司鹤眸光微暗,这回,他没有驳斥江辰。
江辰说得不错,他不愿司忱来参加庆功宴。司忱如今是庶民身份,曾经的荣光已不复存在。司忱如今过得闲云野鹤,不代表他对过往已全然不在意。
“陛下您对这位弟弟,倒是十分宠爱。”江辰看着座上面色复杂的帝王,悠悠开口。
司鹤对司忱算得上纵容,就连起兵造反也可免去其死罪,自古几位帝王做得到?
司鹤不知想到什么,眉眼染上几分笑意,放下手中的笔,与江辰闲聊起来。
“你对明光将军亦很是疼爱,这摄政王的位置,你本来可以拒绝,但为了他,你没有。”
对于司鹤的目的,江辰十分清楚,所以在封王圣旨下来时,尽管知道自己会成为手中无权的王爷,他还是将圣旨接下。他是先帝心腹,为除阮悟远出谋献策,就是抗旨也无妨。
“大将军是臣看着长大,在臣心中,他一如臣的孩子。何况臣清楚,只要自己乖乖做这个无实权的摄政王,被陛下困在宫中,大将军就能安然无恙,何乐而不为。”